中国古代小说中外文化交流观念从穆天子传到海(3)

《西游记》从皇帝到臣民表现出的开放、学习他国的观念，以及在与他国交往中秉承正义、友好、平等交流原则，都充分昭示了天朝意识的成熟。

三、《西洋记》：天朝意识的高潮与以和为贵的交流观

成书于万历年间的《三宝太监西洋记通俗演义》(简称为《西洋记》)是以明代历史上的重大事件——郑和下西洋为故事蓝本。历史上的郑和奉旨率船队七下西洋，从西太平洋穿越印度洋，直达西亚和非洲东岸，前后历时二十八年，沿途经过了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郑和下西洋基本打通了中国至东非的一条海上丝路，在中国航海史以及中外文化交流史上都是一次壮举。随同郑和下西洋的马欢、费信、巩珍等人通过游记的形式详细地记录了这次远航探险的见闻。《西洋记》作为一部远涉西亚、东非海上丝绸之路的长篇小说，反映出明代中后期至清代前期的中外文化交流观念。

与《西游记》中天朝意识的淡定、理性相比，《西洋记》中天朝意识高涨，甚至发展到顶峰阶段。在小说中，“天朝”出现四十一次，郑和船队处处以天朝上国自诩，称海外各国为“夷狄”，下西洋的宝船每一杆旗上写着“上国天兵，抚夷取宝”八个大字。而且，《西游记》中的自我批评意识也完全消失，《西洋记》中每年体访四大部洲众生善恶的游奕灵官向佛主汇报：“东胜神洲，敬天礼地如故。北俱芦洲，性拙情疏如故。我西牛贺洲，养气潜灵，真人代代衣钵如故。独是南膳部洲，自从传得如来三藏真经去后，大畅法门要旨，广开方便正宗。”[9]6宣称明朝所在的南膳部洲自唐僧取经后，社会风气已经一片大好，明显缺乏《西游记》中的自我批评意识。此外，从郑和船队下西洋的动因和交往模式来看，也处处显示出天朝意识的高涨。

从动因来看，郑和船队下西洋直接目的是抚夷取宝，但真正目的是宣扬国威。小说中人物多次说道：“我们奉今万岁爷钦旨，宝船千号，名将千员，雄兵百万，二位元帅，一位天师、国师，远下西洋，一则安抚夷邦，二则探问玉玺。”[9]247传国玉玺流落西洋地界是郑和船队挺进西洋的直接原因。事实上，那些西洋国家是否藏有传国玉玺，郑和船队只是询问一下而已，并没有开展实质性调查，因此，取宝不过是明朝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关于抚夷，也不过是天朝上国的虚荣心高涨而已，因为郑和船队每到一个国家，无非是让那些国家献上降书降表，然后递上通关牒文就离开，并没有展开实质性的文化交流，正如国师宣称:“我元帅承奉南朝大明国朱皇帝钦差宝船千号，战将千员，雄兵百万，来下西洋，抚夷取宝，到一国探问一国，有无我天朝的传国玉玺。如无玉玺，不过取得一封降表降书，一张通关牒文，我元帅又不占人城池，又不灭人社稷。”[9]440关于“抚夷取宝”的真正目的，在第一百回皇上总结：“皇风宣畅西夷，夷而慕华，莫大之益。但越海泛槎，搜奇索异，不足为宝。”[9]1114也就是，郑和下西洋花费巨万的真正目的是宣扬大明国威，由此也反映出明朝天朝意识的高涨。

从外交模式来看，郑和船队所代表的明朝与西洋诸国之间的交往模式主要有友好交往型和武力反击型两种情况。其一，友好交往型。郑和船队每到一个国家，先了解对方的基本国情，如果对方愿意主动呈上降表降书，则进行友好交流。至于贡品则随对方赠送，并无要求，尤其是对于那些国小民贫的国家，郑和船队处处显示出大国风度，不愿收取其贡品。对于进贡礼物的国家，郑和虽做不到其宣称的“厚往薄来”，但基本做到礼尚往来，都予以回赠礼物，如在罗斛国，当罗斛国国王进献贡品，郑和则说，只要降表，无需礼物。其二，武力反击型。对于那些强烈抵抗和军事攻击的国家，郑和船队则付之武力，直到战胜为止，然后让对方献上降表降书。如在女儿国，尽管郑和船队费尽周折才获胜，但郑和船队并没有因此讹诈战败国，也没有提出任何不平等要求。当女儿国国王献上降表降书和进贡的草单时，郑和道：“你这女人国比他国不同，你但晓得有我天朝，不敢违拗便罢，一毫进贡不受。我堂堂天朝，岂少这些宝贝。”[9]502元帅非但不受其进贡之物，反回敬女王女冠、女带、女袍、女笏、女鞋之类。总之，无论是友好交往型还是武力反击型，郑和船队都不是以殖民为目的，郑和船队既不为其城池，也不为其财物，不过是让对方国家“但晓得有我天朝”而已。

尽管郑和船队处处以天朝上国自居，也充分显露出天朝意识的高涨，但其所秉承的仍是以和为贵的外交观念，既没有侵占他国城池，也没有掠夺他国财富，而是奉守礼尚往来的原则，与各国友好交往。《西洋记》虽然也以武力扬国威海外，但并没有建立殖民地的企图，而是本着“以和为贵”以及“四海一家”的外交观念。

文章来源：《外国文学评论》 网址: http://www.wgwxplzzs.cn/qikandaodu/2021/0428/49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