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小说中外文化交流观念从穆天子传到海(4)

四、《海上尘天影》：天朝意识的崩溃与西学为用的交流观

晚清以前，中国古代小说对海外世界的描写大多充满浪漫想象，很少客观展现海外国家的真实情况，而且就所描写的海外诸国来看，大多是国小民贫甚至野蛮未开化的国家。到了晚清时期，“千年未有之变局”敲醒了中国“天朝上国”的迷梦，西方列强掀起了掠夺和瓜分中国的狂潮，中国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国家。被迫觉醒的进步知识分子在痛定思痛之后，开始寻求救亡图存之路，将眼界投向西方，强大的西方国家成为中国学习和效仿的对象。在此时代背景下出版于西学东渐前沿阵地——上海的长篇小说《海上尘天影》，虽然是一部狭邪小说，但与一般的狭邪小说不同，小说不仅花了大量笔墨来畅谈西学，而且让人物亲历海外诸多国家。与清末以前的小说相比，《海上尘天影》中到海外各国已经极为寻常，既无神秘可言，也无探险风险。小说中的海外诸国不仅实有其国，而且都是当时的世界强国，有新崛起的邻邦日本以及法国、英国、美国、俄国、德国、意大利等欧美发达国家。因此，《海上尘天影》中反映出的中外文化交流观念也发生了根本性变化，天朝上国优越感崩溃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西学为用——向西方学习的观念。

与以往小说人物到海外的类型和目的不同，《海上尘天影》主要有三类人出洋。其一，到外国经商。与清代中叶《镜花缘》中林之洋到海外经商船沿途贩卖、随时返回不同，《海上尘天影》中的商人精通外语，熟悉西洋国情，常年在海外经商置产。小说中的顾士贞家道中落，于是自修日语及西洋语言，学习经商，先后在香港、新加坡、横滨、旧金山等地经商，前后约二十年，积累家产近百万，可谓是海外经商的成功人士。其二，清政府委派到海外各国的公使。与郑和船队到海外各国去宣扬国威不同，清政府派公使出使西方富强国家目的是结交海外各国，了解和学习其富国强兵经验。小说中清政府先后派使团到日本以及欧洲各国，其中阳子虚因精通日语，先后两次随通使到日本，又因办事勤能，随通使出使德国。其三，个人到国外考察，了解西学。在清末以前的小说中，几乎没有人出于崇尚西学而出洋。《海上尘天影》中的名士大多学贯中西、崇尚西学，其中主人公韩秋鹤是一个学贯中西的名士，在弱冠以前，游历过英、法等国，仕途失意后，在友人资助下，先后游历了美国的纽约、旧金山、华盛顿，日本的横滨、长崎、东京等城市以及俄国等。以上三类出国人物，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崇尚西方发达国家。

小说中的西方国家一反以往落后、野蛮、国小民贫的国家形象，转而为经济繁荣、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先进国家，而曾经的天朝上国则沦落为落后腐朽、压抑青年人的老大帝国。在海外经商致富的顾士贞在出国以前，因战乱导致百万家产败光，父亲因此而气死，为了改变家庭窘境，他才到海外经商，从而成为成功商人。主人公韩秋鹤原本学贯中西，但却仕途坎坷，贫困潦倒，人生诸多不顺，于是到海外一方面参观并研究西学，另一方面也是排解忧愤。总之，小说中清末整个国家混乱腐朽，青年不仅不能展示其才能，而且被压抑得不得不远走他国寻求发展，从中反映清末小说家对老大帝国的失望，对西方发达国家的羡慕，他们因此试图努力探索西方富强之道，以期为我国所用。

《海上尘天影》不仅让小说人物游走于日本及欧美等国，还广泛详细地介绍西方国家商务国政、科技水平及其他各类西方科学知识，从而传达出西学为用，学习西方的中外交流观念。在小说第十四至十六回，作者借韩秋鹤所见所闻详细介绍了美国政治制度、商贸经济、地理形势、机械化生产等情况，同时还介绍了日本报馆采用美国新式的印书机，印报全都自动化。此外，小说甚至抛开小说情节发展，牵强附会地介绍西方各类科学与文化知识，如第三十八章谈论西洋火器与英、法、俄、德四国武备情况等。作者不顾情节发展，津津乐道地不断介绍各种西学知识，显然是在传达对西方先进制度、现代科技成果等的认同，同时也分析了中西国家弱强差距的原因：中国之所以落后，是因为制度腐朽、科技落后；而西方国家之所以富强，是因为制度优越、科技进步，因此中国应该广泛向西方学习。

五、古代小说中外交流观的启示

罗素在《中西文化比较》中说：“不同文化的接触曾是人类进步的路标。”[10]8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过去已经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今天的“一带一路”建设是对古代丝绸之路的延续与发展，也是中外文化交流的重要抓手。对古代小说中外文化交流观念及其得失进行梳理，可以为我国当前“一带一路”建设中的中外文化交流提供思考与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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