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瘦竹早期著译研究(5)

陈瘦竹并说明，按in advance 即before hand 之意，应译“预先”。且剑刺之事尚未发生，所以它的结果之快乐，只可玩味。

陈瘦竹认为吴译不妥处有如：

Such is the worth of the friendship that joins us that the good fortune of one of us should be a real consolation for the sorrows of the other two.

伍译为：“我们有这样的交情，所以我们当中任何一人底幸福，应该就是其余二人忧郁底慰籍。”陈瘦竹认为并无大错，但与原文语气不合，似应改译为：“我们中间任何一人的幸福，应该就是其余二人的忧郁之慰籍：这是联系我们友谊的价值。”

武大外文系毕业，刚考入国立编译馆工作陈瘦竹，以初生牛犊之勇气，管他三七二十一，将所有问题，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同时也表现了陈瘦竹对于英文翻译的自信。陈瘦竹坦言，由于译本是英汉对照，所以错译或不妥容易误导自学的读者，所以特别指出。陈瘦竹的这种实事求是，诚意批评的风格，自始自终，一以贯之。戏剧理论家田本相回忆，1984 年他的著作《曹禺剧作论》因陈先生的大力推荐而获得全国戏剧理论著作奖，但陈先生对书中的一些观点也持不同意见，且并不因为提携后辈学者而讳言，特请朱栋霖教授亲口转达[19]，体现了敢于追求学术真理的精神。

三、内容的多取向表达

陈瘦竹早期著译内容取向也非常丰富，其中以家国情怀主导下的变革和求亡取向、启蒙意识主导下的文化批判取向、以世界文化为参照的学术研究取向最为显著。

（一）家国情怀主导下的变革和救亡取向

青少年时期的陈瘦竹受新文化运动的影响，对于传统文化教育比较抵触。但在他的思想和著述中却不自觉地回归传统，体现出儒家思想的影响，浓得化不开的家国情怀。从小饱尝的孤儿寡母的遭遇，目睹农人生活的贫苦，社会现实的不公，使他感到不平和困惑，这些经历和感受后来成为他文学创作灵感的来源，并在其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期产生重要影响。新文化运动中广泛传播的马克思主义学说，对于当时许多中国知识分子来说，具有极大的精神魅力。陈瘦竹倾向于左翼文学，早期作品中体现出变革社会，改造现实的思想。兄长陈瘦石是《共产党宣言》的早期翻译者之一[20]，他的思想和学术应予陈瘦竹一定影响。

20 世纪初叶，无锡农民除受地主豪绅年年有增无减的田租束缚外，还有种种额外的敲诈和剥削。1927 年11 月，中共地下党组织无锡农民发起暴动，地主豪绅的义庄、仓厅及住宅被捣毁，其田单、契约、粮册、借据、租簿悉数焚毁[21]。其时，受到创造社和太阳社倡导的无产阶级革命文学运动的影响，陈瘦竹参加了革命文学社团“血潮社”，家乡的农民暴动激发了创作热情，他以上述史实为依据，加以文学的艺术创造，用了不到三周时间急就了一个十万字的中篇《灿烂的火花》，上海励群书店1928 年10 月初版后，1929 年又再版，1931 年被当局列为禁书。

抗日战争中陈瘦竹的家国情怀体现为强烈的民族救亡意识。抗战爆发后，随国立编译馆西迁至重庆。1938 年加入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并开始撰写长篇小说《春雷》，描写江南民众抗日斗争，获得好评，加上陈源书评的加持，更是造成了广泛的影响。1941 年重庆华中出版公司出版，后改编成话剧江南之春在重庆公演，获得了极大声誉；1942 年出版的小说集《奇女行》和《水沫集》，以不同出身、不同阶层人物的抗战为主题，展现了全面抗战的图景。1938 年创作的独幕剧《复仇》[22]、1939 年创作的三幕剧《醒来吧，农人》②，均为抗日题材，体现了英勇不屈的民族精神。

（二）启蒙意识主导下的文化批判取向

中国近现代史上启蒙主义思潮虽有强弱变奏，但贯穿始终，其中以新文化运动的倡导最有影响力。睁眼看世界的先驱们在西方文化的影响下，高举民主和科学大旗，发起了反对封建文化的思想启蒙运动和文学革命运动。鲁迅提出的“改造国民性”思想，以辛亥革命失败为反思起点，追溯千百年来形成的中国文化传统，并对其进行总体性的批判。大众启蒙逐步成为近现代思想文化界的重要主题之一，陈瘦竹的作品中这一内容取向的作品也为数不少。

仅以《奈何天》中的小说为例，“奈何天”以民初江南常熟农村为背景，展现了传统的经济结构崩塌后农人的生存状态。本来缺乏教育机会的农村青壮年，进城务工又受到城镇商业化的不良影响，既背离了乡村传统的道德，又沾染了好逸恶劳的恶习。鲁迅对于作品中阿Q 等人物的态度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陈瘦竹笔下的小阿二，则是“哀已不幸，悔已不争”，木匠娘子处买春的后悔中有违背道义的愧疚，也有花费了血汗钱的懊悔。在结构上，除了以小阿二的回乡之路作为结构明线外，还有一条串起整个小说的暗线——社会食物链，处于顶端的是住在苏州饭店嫖妓观舞的房客“花锻皮袍”和“长呢外套”，小阿二等茶房以其小费和房费为生，小阿二工钱中的一部分，又给了木匠娘子——她同样是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且在食物链底端，可怜可叹可也有着狡黠、无赖、撒泼等等恶习。《田》《牛》等作品中描写了农民对于土地和耕牛的感情，但是这种感情的极致却带来了悲剧后果，作者对于农人表示了极大的同情，同时对于云老大吝啬的习性，牛倌老胡子不知世道变幻的愚昧给予了批判。《卸任》中对农民恨官怕官又崇拜官的官本位思想进行了揭示。

文章来源：《外国文学评论》 网址: http://www.wgwxplzzs.cn/qikandaodu/2021/0202/437.html